Menu Home

洞见

大事件,企业家城市空间重构之利器?

编者按:利用大型事件(如奥运会、世博会、和世界杯)复兴地区经济,招商引资在欧美已有很长的历史。近年来,大型事件更是作为一种空间创新策略,被政策制定者引入城市发展。世界范围内的大型事件申办热潮可从纽约、伦敦、巴黎、马德里等世界主要城市角逐2012 年奥运会的举办权中窥见一斑。在中国,2008年以来的一系列大型事件助推了各大城市的第三轮城市更新。随着2015年7月31日北京获得2022冬季奥运会的主办权,成为全球第一个既举办过夏季奥运会、又举办过冬季奥运会的城市,中国大城市借国际大型事件的城市转型之路亦进入新的阶段。在西方,大型事件被视作一种企业家城市发展策略用以促进资本积累,这一逻辑是否适于中国语境?大型事件如何影响中国城市?本文试图做简要阐述。本文由来源文献的通讯作者节选编译,内容较原文有删改。

寻回自然的时间——《空间的生产》读书笔记

编者按:本文梳理了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英文译本)这本经典著作的核心脉络以及其在城市研究领域的延伸,尤其是其空间理论与“城市权”概念内核的紧密联系。列斐伏尔对于空间的解读是专业的,也是哲学的、诗意的;是实践的,也是理想的、乌托邦的。他指出,现有对空间的认知多局限于空间中的物体,而非空间本身;同时是碎片化的,缺乏整体而一的把握。于是 ,建筑学有建筑学的空间,地理学有地理学的空间,经济学有经济学的空间,甚至哲学、生态学、人类学,都有各自的空间。这些知识体系将空间分门別类,在各自的领域里建立起认知与实践的壁垒。列斐伏尔呼吁对空间更加完整的把握,对(社会)空间本身的认知,以揭开空间中潜藏的各种社会关系和“空间的生产”这一过程。不可否认,《空间的生产》是一本很难理解的著作,其法语版于1974年出版, 1991年英文译本才得以出版,而直至目前仍迟迟未见中文译本 。这本著作可读性 非常强,不仅能够给予读者专业上的启发,同时涉及文学、历史、音乐、绘画等各个领域。我们希望通过这篇短小粗浅的文章,能够引发一些学术上的讨论。如果读者有从不同专业视角的思考,或者不同意本文呈现的某些观点的,非常欢迎给《城市科学文摘》撰稿进行讨论。 文献来源:Lefebvre, H. (1991). The production of space (Vol. 142). Blackwell: Oxford. 空间生产的本质 列斐伏尔首先用一面“自然”的镜子,将“生产”的本质,也即其社会属性,呈现出来。于自然而言,她只进行创造,不进行生产。自然生长的树,花,果实,我们无法将其称为产品:从一朵玫瑰身上寻求意义是枉然的,她开着只是因为她开着,因即是果。自然的每一项创造都独一无二,不带有任何目的性,只是一种纯粹的生产欲望表达。所谓“自然”,追溯至原始的语义即是“自然而然”(spontaneous)。在最初的自然,在人类的生产活动开始之前,空间只是自然的时间遗留下的痕迹。望向四周,你能看到什么——日出日落,光阴变幻,四季冷暖——我们于每一寸空间都能读出刻于其中的时间,就如树干,带着一圈一圈的年轮生长。与此相对,人类的生产行为是带有明确目的性的机械重复。生产空间的原材料从何而来呢?其实就是自然本身:自然被转化成了产品,被粗暴地置于某种所谓的秩序之中,被局限于一种亚发展(underdevelopment)的状态。自然与时间的密不可分,造成了自然被限制住的过程,也就是自然的时间被驱逐的过程,同时也是(社会)空间被生产出的过程,而社会的空间被赋予了新的目的性的时间。于是,用“自然”与“时间”的镜子,列斐伏尔照出了空间生产的本质:即自然时间从原始状态下的空间中被驱逐的过程(expulsion of time)。 列斐伏尔认为对自然的时间的驱逐是所谓现代性(modernity)的标志之一,现代性的产生使得自然的时间从社会的经济生产空间中消失了,社会的经济生产空间抹去了自然的时间。现代主义的三重奏,可读性(readability)- 可见性(visibility)- 可理解性(intelligibility),催生出了一系列“类似物”(analogons),如图像,符号和标记。语言学中的象征(metaphor)和转喻(metonymy)被用于对空间的转化中。音乐,绘画和建筑——这些不同的语言形式渐渐将空间简化成了一系列的符号,于是空间变成了既定先验和认知的一部分,而其本质则被掩盖在“抽象化”的幕布之后。那么,谋杀了自然时间的社会是什么?它是充满了一系列概念、形式、规则的空间和构筑物,它将这些抽象的真理强加在感官与肉体的真实经验和欲望之上。而列斐伏尔又指出,虽然空间被异化成了一系列的标记、符号和象征,但是这并不改变空间本质的物质现实。就如地球,无论它怎样被比喻为地球母亲、生命的摇篮、或是坟墓,它始终还是那个实实在在的地球本身。可见,同一空间存在多个维度,多种状态。 空间三元论(spatial triad) 空间三元论(图一)是列斐伏尔整本著作论证的核心内容,他提出(社会)空间的三个维度:空间实践(感知的空间)(spatial practice),空间的再现(构想的空间)(representation of space),再现的空间(实际经验的空间)(representational space)。从哲学上而言,空间既非主体(subject),也非客体(object),而是一种社会现实,是一系列的关系与形式的总和。空间的再现,也即构想的空间,是任何一个社会(或者生产方式)下处于主宰(dominant)地位的空间维度,它是建筑师、规划师、城市学者或者工程师们的空间,他们习惯基于构想的空间去定义感知的和实际经验的空间。而再现空间是实际经验的空间,是真正属于居住者(inhabitants)和使用者(users)的空间。这一空间是被主宰的(dominated)、被动经验(passively experienced)的空间;而同时,它又是鲜活的、临在的 ,时间得以在其中显现。在这两种空间之间,空间实践更像是一种工具/行动/阵地,于感知的空间范畴内,空间再现和再现空间都借由其去实现自身。空间的实践可以分为被动的空间实践(passive spatial practice),反映的空间实践(reflective spatial practices)和批判或者创新的空间实践(critical and creative spatial practice)。 图一 空间三元论 列斐伏尔对某些意象的描述穿插于整本著作中,比如身体(the body)。在人类进行的一系列生产和再生产之前,每一具鲜活之躯其本身就是空间,也有着自身存在的空间:他在空间中生产自己,他也生产那个空间。肉身将本我(ego)从空间中分隔开来,给本我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人类对空间的认知与构想过程其实也就是从“身体的空间”到“空间中的身体”的转变过程。这身体,仿佛是一面镜子,揭示出了“我”和“我自己”、“我的身体”和“我对我的身体的觉知”之间的关系(此处,我对我身体的觉知是形式,而我的身体则是这觉知的内容)。它将本我转化成了表征本我的符号。这是一个抽象化的过程:为了获得对自己的认知,首先要将“我”从我中分离出来。由这面镜子所产生的蜃景效应(mirage effects)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自然景观的力量,并不在于其本身所呈现出来的景象。而在于,通过蜃景效应,它让任何一个易于受影响的观察者,通过本我不可思议的自我欺骗过程,将眼前的景象转换为自我认知的一部分。由此,列斐伏尔认为我们正是通过这具身体去感知空间、去经验空间、同时去生产空间的。人与空间的关系反映了人与自己的身体之间的关系,反之亦然。列斐伏尔以身体为喻,来阐释社会空间的三种状态:身体的社会实践即是对身体的使用(如手,感官,器官),因此这一实践属于感知的范畴;而身体的再现或是表征源于科学知识的构想,这些知识如解剖学、生理学等等构建了一套关于身体的抽象化的理论;再现的身体或是身体的实在经验,是极其复杂而特殊的——实在经验的心脏,与认知的或者感知的心脏,有著本质的不同,而这一现象在性器官上表现得尤为明显。社会空间的三种状态(three moments)是彼此紧密渗透交织的,这一辨证逻辑的必要保证了“主体”(也就是社会中的每一个成员)从一种状态转向另一种状态不会产生任何的困惑。 自然的时间被驱逐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如前所述,语言,符号和象征等等这些对空间的解构使得我们能够看清空间从实在经验的空间转化为构想空间的整个过程。这是一个充满暴力的抽象化过程,也是一个试图寻求“空间的逻辑”(logic of space)的过程。在最极端的情况之下,这种简化将时间简化为空间逻辑范式的一种,将使用价值简化为交换价值,将物体简化为符号,将现实简化为一个符号场(semiosphere);它同时将辩证简化为逻辑,将社会空间简化为思维和概念空间。空间再现的其中一种形式,即是将空间抽象化为一个容器,等待着客体的内容(物体或者身体)所携带的能量来将其填充。这一抽象化过程造成了一种隔离,因为容器与内容之间不存在相互的关联。然而事实却并非是这样,以人的肉身而言,其与其所占据的空间就存在着一种直接地互动。 时间可以从空间中被分辨出来,却无法与空间分离开来。任何现象或者过程,只要其有一个空间的维度,就必然有一个时间的维度,反之亦然。将时间从空间中抽离的结果即是产生了真实经验的空间与构想的空间的分野。于是乎,重新构建空间理论的一个核心,即是重新发现空间中遗失的时间(rediscover more »

贝尔纳·斯蒂格勒:哲学,技术和行动(下)

编者按:基于贝尔纳·斯蒂格勒的“技术与时间”系列著作,本文作者Crogan系统地介绍了斯蒂格勒对于技术哲学的理论探讨,也概述了斯蒂格勒作为社会活动家的轨迹。因为内容较多,原文被分成上下两个部分编译,上半部分是关于斯蒂格勒的理论的简介,下半部分是关于他社会实践的介绍,和其他学者对他的相关批评。在上半部分中,对于人类如何在地球上生存和如何不断再生产自己的问题,斯蒂格勒将技术理解为应对这两个问题的阶段性的和策略性的答案。在所有技术中,他又认为关于记忆的技术是最为核心的,电视电影的节目产业不断地生产着真实或虚假的记忆,这些记忆不断地塑造着人类生产的方式,也不断改变着人本身,从而不断地形成了社会群体的特征。他自己作为学者也不断被卷入这一记忆生产的过程中,而他对于学者的基本立场的理解是:学者应该既有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和判断,也有基于自己的理解和判断的社会行为,这既是知识本身的要求,也是学者这一身份的社会要求,还是学者这一社会群体实现存在价值的基本方式。此文作为所编译文章的下半部分,正是阐述斯蒂格勒如何将自己对于学者立场的理解,和他作为学者的社会活动结合起来。与上半部分不同,为了降低读者阅读的难度,此部分文字更多地根据编译者对原文的理解来组织,忠于原文的程度可能比上半部分要低一些。文中的概念性词汇较多,编译者的理解可能有误,故配上了英语名称,方便读者自行查询。另外在括号中的说明与举例均为编译者的理解,也望读者注意。 文献来源:Crogan, P. (2010) Bernard Stiegler: Philosophy, technics, activism. Cultural Politics: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6 (2). pp. 133-156 通过面向大众的写作、演讲和组织社会机构的方式,斯蒂格勒试图将自己思想更加通俗介绍给社会,这也是他试图影响当代技术文化的政治行为。这是因为人类的集体记忆被节目产业(program industries)的技术所塑造,人类记忆的真实性受到威胁,他认为这一技术的威胁是国家与资本的力量通过“自上而下”的路径实现的,所以他试图通过蓬皮杜中心中的工作坊和展览对外传播一种“自下而上”的记忆生产方式。因为节目产业试图通过媒体影响人类记忆,所以斯蒂格勒也参与到新型媒体技术的运用之中,找到某些真实的人类记忆来对抗被节目产业所生产的记忆。第一个项目就是试图追溯19世纪以来的历史,看人类是怎样被生产为“劳动力(labour power)”,又是怎样被进一步转化为“购买力(consumer power)的。另一个“时间线(timelines)”项目则试图通过发明媒体分析软件,来探究节目产业生产人类记忆的具体方法和途径。 通过这些面向大众的项目,斯蒂格勒展示了人类社会中集体与个体的矛盾关系。集体总是试图通过国家调节(regulation)和市场竞争的方式,让个体去适应国家和资本的需求;但是个体总是通过追求个性、摆脱家庭、主动犯罪和建立封闭社区等方式,试图摆脱集体对于个体的影响。在他的非学术写作中,他试图将“欲望(desire)”的概念进行再阐释。欲望是某种渴求,是消费的基础。国家和资本为了控制人类的消费欲望,通过各种媒体中的记忆术(mnemotechnics)在人类记忆和意识的各个层面创造特定的“真实”,这种“真实”是为了激发特定的消费欲望而生产出来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真实。因为这种欲望是不真实的,所以会导致自己的意义消失,进而毁坏欲望本身的存在意义,让欲望无法再被生产和形成,这一进程也会彻底破坏资本主义运作的本身逻辑。这一切正如德里达(Jacques Derrida)所说,资本主义必须依靠欲望才能存在,但是对于欲望的依赖会最终毁灭资本主义本身。 为了避免被毁灭,国家与资本的力量试图影响青少年的记忆、欲望与消费。因为在青少年的成长过程中,或者说在个体形成的过程(becoming)中,因为叛逆、阅历尚浅和追求潮流等原因,青少年相对于成年人更容易被影响,这一影响将会持续到成年之后。而斯蒂格勒所说的政治活动,正是为了对抗国家和资本的力量通过这种方式施加的对于青少年的影响。通过组织写作、阅读、讲故事和游戏,让青少年去理解国家和资本的记忆术的作用方式,进而去追寻真实的记忆与体验。 随着斯蒂格勒的影响力逐步扩大,越来越多的学者参与到对于他的思想的讨论中。例如Bennington就认为斯蒂格勒误读了德里达的“延异(différance)”概念,因为斯蒂格勒的思想中完全没有“解构主义(deconstruction)”元素。按照Wills的进一步批判,斯蒂格勒没有理解到历史中,人类与技术之间的边界被建构与解构的过程。人类是需要技术来形成自我(becoming)的,但是技术自身发展的速度与人类适应技术的速度是不一致的,为了适应技术的发展,人类不得不调整自我定义的边界(例如随着智能手机技术的发展,人类不得不接受手机作为身体延伸的一部分的角色)。因为技术发展速度和人类自身发展速度的不一致,关于人类和技术的边界的定义在不断形成和改变,也就是不断地建构和解构中。斯蒂格勒的思想中完全忽略了这一不断建构和解构的特征,而是一直认为人类和技术的分界线一直是清晰和确定的。与Bennington和Wills的看法有些类似,Ekman认为人类存在(being)包括了两个基本部分,人类个体和人类创造的机器;这两个部分一起,而非仅仅人类个体,构成了人类存在的本质。不同于斯蒂格勒将技术更多地视为外在于人类的东西,Ekman认为技术就是人类本质的一部分,斯蒂格勒的思想立场中给予了人类本身太多的特权。 本文作者Crogan并不同意这些批判者的观点。在他看来,这些学者的讨论过于学术,而忽视了斯蒂格勒思想中的真正重要之处:政治。谁?为了什么?如何影响和塑造了记忆?我们应该怎样应对这些影响?这些才是更加重要的。哲学让人更好的理解这个世界,Crogan和斯蒂格勒都愿意追求马克思的步伐,认为真正重要的是改变这个世界。而每个学者,在理解世界和改变世界之间,都不得不选择自己的立场。

数据可视化:基本图表与高级图表

  编者按:一张好图胜过千言万语。如果可以使用简单易懂的可视化图表表达城市研究中各种复杂的对象和数据,那将会极大地帮助人们更好的认识城市。但如何才能做出一张好图?如何表示四维以上的数据?本期《城市科学文摘》介绍了一般数据的可视化,内容不仅包括柱状图、散点图等基本图表,也包括树图、桑基图等高级图表。本期文摘的大部分插图及有关“简洁”可视化的观点来自于Stephen Thomas 的著作Data Visualization with JavaScript和d3js.org的示例展示。 “When you consider the ultimate purpose of data visualization—helping users understand data—simplicity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features of an effective visualization.”( “数据可视化的最终目标——是帮助用户理解数据,从这个意义上说,‘简洁’是有效数据可视化的最重要的特征之一。” ) — Data Visualization with JavaScript by Stephen A. Thomas 基本图表 [注释1-2] Bar Chart柱状图适用场合是二维数据集(每个数据点包括两个值x和y),但只有一个维度需要比较。柱状图利用柱子的高度,反映资料的差异。肉眼对高度差异很敏感,辨识效果非常好。柱状图的局限在于只适用中小规模的数据集。通常来说,柱状图的X轴是时间维,用户习惯性认为存在时间趋势(图1a)。如果遇到X轴不是时间维的情况,建议用颜色区分每根柱子,改变用户对时间趋势的关注。图1b是英国足球联赛某个年度各队的赢球场数,X轴代表不同球队,Y轴代表赢球数。 图1 柱状图 [注释1] Line Chart折线图适合二维的大数据集,尤其是那些趋势比单个数据点更重要的场合。还适合多个二维数据集的比较。图2是两个二维数据集(大气CO2,地表平均气温)的折线图。 more »

贝尔纳·斯蒂格勒:哲学,技术和行动(上)

编者按:基于贝尔纳·斯蒂格勒的“技术与时间”系列著作,本文作者Crogan系统地介绍了斯蒂格勒对于技术哲学的理论探讨,这一探讨试图追溯到哲学史和历史的源头,解构柏拉图式哲学将“技术”边缘化的传统,借助海德格尔和胡塞尔的思想,让技术回到哲学思辨的核心,成为回答人类存在(being)和形成(becoming)问题的关键。此外,本文还介绍了斯蒂格勒作为社会活动家的轨迹,在蓬皮杜中心等文化机构,他引导了大量的公众讨论,这些讨论涉及到当代的关于技术的关键性问题。通过上述讨论,公众对于“技术如何塑造人类”这一问题有了更多的自觉和认知。通过关于斯蒂格勒的理论和实践的双重叙事,Crogan试图展示哲学家与社会的关系,也就是个体与群体的相互个性化(individuation)过程。 因为内容较多,原文被分成上下两个部分编译,上半部分是关于斯蒂格勒的理论的简介,下半部分是关于他社会实践的介绍,和其他学者对他的相关批评。文中的概念性词汇较多,编译者的理解可能有误,故配上了英语名称,方便读者自行查询。另外在括号中的说明与举例均为编译者的理解,也望读者注意。 这篇文章之所以被选择,是因为它对斯蒂格勒的理论和实践的介绍相对全面。斯蒂格勒的思想的主题是“技术”与“时间”, 这两个主题也位于整个人类文明的核心位置。《城市发展史》的作者刘易斯·芒福德在描述《技术与文明》这一巨著的主题时提到,机器(技术)的影响不仅是实际应用问题,也是心理问题,还是重要的美学与道德问题,对人类文化的影响广泛而深远。对比芒福德提出这一主题的1930年代,当代的技术,特别是信息技术,更加迅猛而深刻地影响着人类。曼纽·卡斯特尔斯在“信息时代三部曲”中称“空间是时间的结晶”(space is crystallized time),城市空间是地方(place)的历史和传统通过时间形成的,是社会发展在时间中沉淀下来的产物。而这一切在当下的“信息时代”里已经改变,一个以技术为前提、以高度的资本竞争为目的的 “流动空间”(the space of flows)形成,城市的空间与时间逐步脱离了本地的历史和传统,空间不再是时间的结晶,空间成为“无地方性的空间”(placeless space),精英们在空间上与地方脱离,在全球营造一种共同的、均质的空间;而时间也成为“无时间性的时间”(timeless time),传统意义上的时间消失,在人类活动中保持延续性的时间消失,时间被资本切割成一段段碎片,而全球的差异性时间被技术链接为同时性的时间,空间差异性和距离被抹平。基于此,卡斯特尔斯总结信息时代的特征是:生成(becoming)建构了存在(being),时间驯服了空间。在这些有影响力的城市研究学者的视界中,技术、时间和空间构成了理解城市的核心元素,其中城市科学相对而言更关注空间元素,关注社会与空间的互动,而忽略了技术与时间的影响,斯蒂格勒的《技术与时间》系列可能是对这一缺失的“修复”。他所关心的影像技术和节目产业也是信息技术产业的一部分,影响着人类的记忆和时间的生成;技术和时间的概念不仅被他用来探讨当下的社会机制,更是被用来追问人类的本质和生成的问题。说到底,城市是为了人,城市研究也是为了理解人,在更根本的层面上,斯蒂格勒提供了理解城市的可能性。 关注斯蒂格勒的学说,对于城市科学本身来说还有两个理由。一方面,他的学说很好地展示了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论,也就是研究主观和客观的互动——记忆、预测未来和塑造自我等主观元素,是怎样被影像技术、全球资本和节目产业等客观元素塑造,又如何反作用到客观元素上的。另一方面,斯蒂格勒的研究有着明显的西方古典主义风格:追求与伟大学者的对话,探讨关于人类的基本问题,同时还将自己的学术研究延伸到对于现实的影响中。这一点对于日渐被体制化的城市科学相关从业者来说,显得有些遥远和不合时宜,而就是这种遥远和不合时宜,也许包含着“科学”的精神:科学不是对于当下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格局的妥协,相反,科学精神意味着忠于真理本身,忠于对真理的追求过程,哪怕这种追求是与科学界或整个社会的主流相违背的。以此也作为对于城市科学文摘的个人寄望。 文献来源:Crogan, P. (2010) Bernard Stiegler: Philosophy, technics, activism. Cultural Politics: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6 (2). pp. 133-156 法国哲学家贝尔纳·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在他的《技术与时间》三部曲中对于当代文化的哲学反思是欧陆哲学的重要创新,也是对于技术和文化、政治的关系的批判性探索。作为巴黎蓬皮杜中心(Pompidou Centre)科研与创新研究院的院长,以及政治团体工业艺术(Ars Industrialis)的创始人之一,他是一位在现实中活跃的行动者,也是关于当代技术文化的公共讨论的重要参与者。斯蒂格勒对理论和行动的双重兴趣源自他对于哲学的理解。他曾因持械抢劫入狱多年,在狱中的反省和沉思是他成为哲学家和社会活动家的开端——这一经历让他对于哲学与日常生活、反省与行动之间的联系性确信无疑。而他的这一立场也是根植于始自苏格拉底的西方传统:哲学家的个人行为应该被卷入到相互联系的个体组成的群体中。这种个体与群体的互动是塑造他们相互联系和区别的特征的过程,这也就是个体与群体的相互个性化(individuation)过程(这一过程的意思是通过个体与群体的互动,塑造了个体和群体区别于其他个体和群体的特征。对于参与互动的个体和群体来说,这种互动为彼此塑造的特征是相互联系的,但是又有鲜明的不同)。 在《技术与时间》三部曲第一部《埃庇米修斯的过失》中,斯蒂格勒试图借助他导师德里达(Derrida)的解构主义方法,解构柏拉图式哲学将技术哲学边缘化的传统,使之回到哲学讨论的议题中心:关于存在(being)与形成(becoming)的问题。他认为柏拉图式哲学将技术看做是物质的、短暂的和易变的存在,与形而上学中本质存在所具有的普遍的、永久的和绝对的属性相互对立。也就是说,技术和技术制品被看做存在的非本质的部分,技术作为人类存在与形成的条件的一部分,是一种偶然的存在。针对这样的传统,斯蒂格勒回到柏拉图式哲学形成之前,在古希腊神话中寻找人类形成的根本条件,这种条件被他称为“修复”(prostheticity):对于人类缺乏本质(essence)这一问题的修复。在神话中,埃庇米修斯负责在造物过程中均衡各种生物的本质属性,例如让强壮的生物缺乏速度,而将速度赋予那些体弱的生物,以此相互制衡。在最后赋予人类本质属性的时候,他发现各种属性已经用完,人类成为缺乏本质的存在。因此,普罗米修斯不得不为人类盗取火种,也就是技术和艺术的才能。技术在这之后成为人类的一部分,让人类可以自我保存和延续种族。人类起源的初始设定(default)就是一个错误(fault),技术作为一种人造的力量,就是“修复”这个错误的关键之一。与此相反,柏拉图式哲学总是试图将技术的作用边缘化,他们忽视了技术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前提,也忽视了这一生存和发展一直是有条件的和临时的。因为人类没有可以指引和实现其命运的内在本质,没有什么选择是普遍的、永久的和绝对的——这三点恰恰属于柏拉图式哲学的形而上学的特征——所以对于其文化和技术遗产的选择性采用,人类的选择永远是策略性的,这一策略总是针对着特定的和临时的条件。 斯蒂格勒认为海德格尔的“此在(Dasein)”概念展示了人类存在的预设条件。在一个现代社会的记忆技术是斯蒂格勒后两卷《技术与时间》中的关注因素,也是联系他的理论和实践的桥梁;同时记忆技术还是联系内在的、个人的人类形成过程和外在的、集体的人类形成过程之间的桥梁(也就是个人与群体相互“个性化”)。他特别关注节目产业(program industries)——借助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对于摄影术的经典分析,斯蒂格勒认为主题摄影技术能够工业化地生产对于过去的再次捕捉。在过去早已发生之后,通过工业化的影像技术的选择、制作、阅读与编序,过去的特定主题被反复地、大量地生产,这些主题从个体思维的外部塑造了个人的和集体的过去,而这一过去是不断延续的人类形成的过程。特定的生存环境里面,“此在”是人类与环境之间的协调的基础,因为这种协调是人类整体对于环境的适应,而这种协调又是通过具体个体来实现的;实现的基础就是人类的自我认知和对个体与群体相互关系的认知。也就是说人类与环境之间的协调是通过个人与群体的相互“个性化”实现,而相互“个性化”的媒介就是技术。因为工具凝结了过去人类的智慧,所以技术保存了来自过去的记忆(例如剪刀的形式中凝结了人类使用剪刀剪裁衣物、制作剪纸等记忆);同时基于这种记忆对于人类思维的影响,技术又预示着工具在未来起作用的方式(例如电脑预示了人类未来工作的方式)。这种基于回忆过去的方式建构的对于未来的预测,是人类通过技术来适应和感知当下环境的方式。(因为这些与技术相关的记忆既因为个人经历的不同而具有个性,又因为特定群体的共同记忆而拥有共性。在不同群体间,因为缺乏共享的技术及相关记忆,群体内的共性也就成为群体间的差异),这也就是个人与群体相互“个性化”的途径。由于记忆对于人类感知和适应的核心作用,技术的发展主要体现在支持记忆的功能上,也就是斯蒂格勒所说的记忆技术(mnemotechnics)。 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信息依赖工业化的存储、处理和传播,这一切控制在少数原始记忆材料的生产者的手中,他们通过选择特定记忆作为事件生产出来。在追求速度的经济压力下,全球尺度的“工业化形态的当下(industrial fabrication of present)”被生产出来,信息和记忆成为资本获利的手段。这一生产过程孕育着毁灭自己的元素,这是因为信息和记忆的生产之所以可行,是因为观众愿意信任被生产出来的事件性的记忆,但是这种信任正在被这生产过程摧毁。在全球化时代之前的记忆是基于特定种族的环境,其形成过程是群体能够作出回应的,因此是更有参与性的记忆;而之后的记忆则是全球的、即时的和无所不在的,人们对所生产记忆的回应失去了距离感和空间差异性,之前所具有的回应和参与也被剥夺,而这一切会损害人们对于记忆的信任。如果记忆不再被信任,个体以具有延续性的方式处理记忆的能力会下降,进而会影响个体与群体的相互个性化过程。 斯蒂格勒认为胡塞尔的第一和第二记忆分别建构了内在意识感知当前和过去的方式,而通过外部人造物运载的具有修复性的第三记忆与技术有着特别的关系。《技术与时间》第三卷的核心就在于追问第三记忆在形成意识过程中的重要作用。通过音像记录、编辑和传播技术塑造的外在的、有限的、碎片的和二手的第三记忆,是形成个体意识的重要部分;这种记忆是源自外在的对象,但是是影响自我和群体相互个性化的重要角色。影视产业是这一相互个性化的重要工具,例如在20世纪初期,美国工业需要大量移民作为劳动力,这一时期的影视产业大力生产所谓美式生活方式的记忆,基于这一记忆的美国认同是吸引外来移民的重要手段。 自1929年经济危机之后,资本主义体系对于培育生产者的需求,逐步让位于培育消费者的需求,以保证生产的产品有人消费。通过影视产业和明星体系,资本塑造了消费者的注意力和需求偏好,并且提供相应工业产品满足这些需求。影视产业以“蒙太奇”来实现电影与意识之间的联系,具体来说,各个不同的场景图像被选择性地呈现和组合,这种选择的结果会超越原有的单独的场景图像,形成新的含义,并进入记忆和意识。这一过程是在产业规模的尺度上对于过去时刻的选择性再整理,进而影响巨大数量的人类的第三记忆,并影响人们预测未来的方式。现场直播技术在这一过程中有着独特的作用:首先因为在特定空间内所有个体都可以收看图像,这一“注意力的生产”因为其规模效应而更具商业价值;其次直播可以捕捉特定时空内所有人对于特定事件的注意力,从而直接形成集体的第三记忆。但是因为直播会转化直播事件本身的性质(例如知道是直播的话,被直播的人会改变他们的行为),也将人们生活的私人部分转化为公共性质(例如在私人空间分别看足球比赛的个体们,会被卷入关于球赛的公共体验和讨论)。这一现场技术会建构或解构现场本身,被直播事件本身的重要性被侵蚀,甚至是否是真的直播都不再重要,因为人们通过大量现场直播的体验,已经预先地相信了直播本身的真实性。 节目产业的特征被斯蒂格勒形容成“被动型综合(passive synthesis)”。一方面,观众往往只能被动地接受节目产业选择的产品和记忆;另一方面,节目产业需要不同技术的综合使用,并不断发展新的技术及其组合,这一综合使用和发展的重要性已经成为集体共识。后者说明影视技术和人类形成的关系已经达到亚稳定状态,影视工业中包含的选择过程塑造了外在的、集体性的第三记忆。这一选择性过程指的是对于人类文化遗产的选择性继承,其中的价值判断和伦理标准是值得进行公共讨论的。

大数据,”大”偏差

  编者按:大数据在城市研究中的应用方兴未艾。社交媒体、电话、交通卡等等数据的出现极大地丰富了城市研究的粒度和广度,使得以前因为数据获取困难而不能研究的对象变得可研究。这篇文章认为,大数据仍然是数据的一种,其本质上还是对事物现象和问题的观测结果。而数据只有在它有用时才重要,它不能替代城市研究中的常识、理论还有严密的研究设计,城市研究在使用大数据时需遵循科学研究中严谨严密的数据收集方法和研究设计。 文献来源:Liu, J., Li, J., Li, W., & Wu, J. (2015). Rethinking big data: A review on the data quality and usage issues. ISPRS Journal of Photogrammetry and Remote Sensing. doi: 10.1016/j.isprsjprs.2015.11.006. 大数据的权威性问题 传统的数据收集方式一般都是由研究者或者国家、某一个社会机构、团体来执行或者监督执行的。数据的真实性、可信度以及后续数据的处理包括数据中错误的剔除都是基于一个假设,即研究者严格遵从研究伦理。一般而言,社会上,也包括学术界,对国家、社会机构以及相关团体收集的数据是有着较高的认可度和信任,因为这些执行数据收集的机构具有权威性和公信力,而且这些机构也往往有更多的资源和力量去执行这些基础工作。 但是众多的大数据的收集在权威性和公信力这方面存在问题。我们在研究中所使用的社交媒体数据来自新浪微博、腾讯微博等社交平台,这些平台并不是以科学研究为目的而存在的,而是以逐利为目的的商业化平台。这里面的区别有三个方面:第一,商业化平台并不会遵循科学的数据收集程序包括抽样方法等去收集和保存数据,他们只服务于能够提供利润的人群而不是总体,而且他们提供的数据服务接口背后的抽样方法和处理算法未知,这些重要信息对研究者来说是一个黑箱,比如大众点评网、街旁网的用户人群;其次,这些大数据提供者可能会随时改变数据属性变量以及收集的方法,而这些变化研究者可能无从得知;第三,商业化平台没有义务和利润动机去保证数据的真实性和有效性,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新浪微博上的众多僵尸粉和广告粉。其他网络数据源,如飞信好友、搜房网、百度、谷歌搜索等等,也存在这些问题。 著名的谷歌流感趋势指数Google Flu Trends index,能够利用用户搜索流感数据记录来预测流感爆发时间,曾经轰动一时,但是有学者曾经报告谷歌改动算法使得预测结果精度变得不稳定。 大数据的信息片面和噪音问题 大数据的信息片面性体现在大数据所含信息的片面性。大数据所能揭示的信息比较片面,并不完全。比如手机数据覆盖人群范围大,实时且低成本,但基站定位信息粗略,且无用户属性信息,应用范围有限。 第一个限制在于因为目前已有手机数据往往只有包括用户ID、基站位置、时间戳等少数几个字段的研究,这些在单个用户水平的数据记录往往因为没有用户的社会属性数据而变得应用极为有限。这些数据不能体现被调查者之间的差异,难以描述居民出行行为特征。就本文目前查阅文献所得,这些数据也就主要用在识别人群活动位置及其移动性,比如用户居住地、城市中心识别、城市交通流量、空间交互社区等。 二是这些位置也并非准确的用户活动地点,而只是基站位置。这些位置的精确度也受基站的密集度和信号强弱的影响。三是数据所擅长的活动识别方面,只能识别工作和居住这两种活动,这两类活动的识别也因为武断的自定义活动时间段而变得不准确。而且数据只记录了用户的移动行为,这些移动行为往往只花了用户很少时间,而用户真正花时间的活动,如在办公室的工作、在居住小区的生活,却被忽略了。用户的这些停留期间的活动,才是真正与城市居民行为、健康、社会经济等息息相关的活动,手机定位数据记录的只是这些海量信息里面一些极片面的相对不重要的信息。 公交刷卡数据的应用也是如此。即使研究者利用传统的居民出行调查数据和土地利用数据来确定公交IC卡持卡人的社会经济属性,这种利用其他数据来协助识别持卡人居住地可能存在极大的误差。这些问题也存在于街旁网的位置签到数据。因为其商业化的本质,所记录的位置信息和用户签到信息都是基于商业消费活动的。使用街旁网数据也就仅仅限于研究城市的商业活动。准确来说,是已经在街旁网注册登记的那些商户和用户所参与的商业活动,一般而言,是一些零售业、大众消费类的商业活动。类似的大数据包括大众点评网签到数据。 大数据的样本代表片面性问题 正如在大数据的权威性问题中所阐述的,众多的大数据提供者因为其商业化逐利的本质,大数据的收集过程中很可能没有采用正确的抽样方式或者说所代表的人群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根据这些大数据做出了研究成果很可能没有反映真实的问题和情况。 目前很多使用社交媒体数据的研究都是基于这样一种假设:社交媒体数据由于其数据量特别大,使用的用户(网民)特别多,似乎具有较大的样本覆盖率,因此就可以忽略因为其商业化平台带来的人群样本偏差。但是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样。比如,新浪微博2013 年第四季度的日活跃用户为6140 万人,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的网民数量统计,大约占网民人数的9.94%,占国内总人口的4.51%,从这个角度,其样本覆盖率仍然是很低的。而且一个对新浪微博用户的抽样调查显示,超过四分之一的微博用户集中在广东、北京和上海,而这三个地方的网民却只占全国网民数量的9%。国外的数据也存在类似的问题。2012年一项对1802名美国网民的抽样调查表明,国外社交网络网站Twitter只有16%的网民使用率,而且只有年龄从18岁到29岁的年轻人、非洲裔美国人和城市居民对此感兴趣。当前非常热门的照片分享社交媒体网站Instagram有13%的使用率,除了上述群体,也只在拉美人和女性中流行。 more »

政府主导城市更新,外来租户何去何从?

编者按:城市更新,以及与之相伴的绅士化,从本质上而言是一个阶级现象:城市空间的重构往往伴随着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置换。以往对中国城市更新以及绅士化的研究中,鲜有学者关注蜗居在城市非正规社区中数量庞大的农民工群体:在城市权缺失的现状之下,城市改造之后他们的命运如何?该文认为当今中国城市更新已经跳脱出传统绅士化研究的概念范畴,而嬗变为带有明显政府主导色彩的空间重构过程。作者同时关注这一过程中外来租户的城市权问题。  文献来源: Wu, F. (2015). State Dominance in Urban Redevelopment: Beyond Gentrification in Urban China. Urban Affairs Review, 1–28. 中国城市更新的演变 作者首先阐释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城市更新经历的的几个不同阶段(表一)。计划经济之下,对城市建成区的投资被认为是“非生产性的”,因此城市中心区经历了长期制度性的衰败。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政府开始实施对城市中心区破旧房屋的整治与更新。这一时期的城市更新进程相对缓慢,因为住房与土地市场并未引入过多市场化因素。从1998年开始,第二阶段的城市更新具有明显的市场导向,房地产开发商作为主要的更新主体参与进来,因此这一阶段也被学界称为“房地产开发导向的城市更新”。2008年以后,一系列重大城市事件(如2008年北京奥运会,2010年上海世博会,和2010年广州亚运会)助推了第三轮城市更新的兴起。这一阶段的城市更新背后的真正动因是政府通过调整用地结构来促进城市经济转型,将城市中心区低回报的用地类型(如城中村、旧工业用地等)改造为高收益的用地类型(高新技术园区、商业综合体、精品社区等)。 表一 中国城市更新的不同阶段 阶段 背景 城市更新方式及主体 城市更新的结果 城市更新的影响 1979-1997 1979年经济改革 – 国有单位资本流通 – 对员工的购房补贴 – 地方政府资助的住房更新 – 郊区安置房 – 零星的改造与升级 1998-2008 –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 – 2001年加入国际贸易组织 – 房地产开发商 – 企业型地方政府 – more »

门禁机器?香港的封闭住宅小区是怎样产生的

编者按: 近日,国务院关于“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住宅小区”的意见引发公众的热议。封闭小区或门禁小区 (gated community) 是城市研究的一个重要议题。封闭小区不是中国城市的独特产物,而是广泛存在于亚洲、欧美、拉丁美洲等众多发达或发展中国家的普遍现象。但在各国不同的社会、经济、政治背景下,封闭小区产生的原因也不尽相同。香港的城市发展与中国大陆城市既有所不同又有很多相似之处,例如土地公有,土地出让制度,以及城市高密度建设等。本篇文章深入分析香港封闭小区产生的原因,认为存在“门禁机器”(gating machine)或 “门禁联盟” (gating coalition) 推动,进而从规划、建设、管理等环节分析规划师、开发商、物业经理的作用。 本文作者对香港的分析可以为政策制定者、规划师及公众对中国大陆封闭小区产生的原因和应对提供参考。 文献来源:La Grange, Adrienne. (2014) “Hong Kong’s Gating Machine.” Housing Studies 29.2, 251-269. 封闭小区的特征和产生原因 封闭小区的主要特征包括:通过门、墙、栅栏、安保人员、中央监控系统等限制公众的进入;有法律及社会框架治理业主之间(及其租户)的关系;共同支付并管理公共服务,例如设备维护、垃圾清理、保安等。简单的观点认为封闭的广泛增加是出于恐惧犯罪和对安全的考虑,但是本文作者认为存在一个“门禁机器”或是说一个利益联盟,推动城市里封闭小区的产生。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规划师、开发商、地产中介、管理公司以及社区居民。 香港的封闭小区现状 香港的犯罪率很低,但是私人住宅社区的封闭程度非常高。53%的香港人在私人住宅居住 (其中70%是自有住房),47%住在公共住宅 (其中2/3是公租房,1/3是政府补贴的自有住房)。香港建设用地极为稀缺,形成了极高密度的高层居住环境。自70年代中期,开发商就开始建设各种大型的多栋地产项目,通常带有大量的商业及零售设施,并与公共交通相整合。这些住房项目通常有2000 到5000个居住单元,统一提供高水准的俱乐部设施,例如游泳池、网球场、烧烤区、聚会室以及健身房:建设项目越大,设施就越全;房价越高,设施就越豪华。这些私人地产社区封闭的程度非常高,并且新的地产项目封闭的程度越来越高。 香港的门禁机器? 规划师 香港的规划师似乎对封闭小区持不赞成不反对的态度。政府没有针对封闭的政策,因此这不是规划过程中需要考虑的因素。但是香港的土地出让制度鼓励政府和开发商进行大规模的土地开发,为封闭小区的形成提供了条件。具体来说,香港政府在出让土地时规定了土地的用途、容积率、建筑高度、建筑密度等,政府从大型的高强度居住用地开发中获利更大,开发商也获利更丰厚。对土地使用效率和收益最大化的追求造成了大型商业开发和住宅开发之间的矛盾,香港采取的解决办法是平台式开发 (podium style development)。这是指地产项目的下层开发成几层楼的商业空间(建筑密度非常高,接近100%),一个平台位于商业空间之上,平台上再建设多栋高层住宅和生活设施。这种私人住宅楼位于商业设施之上的开发已成为香港的主流形式被广泛应用于主城区和新市镇。开发商对平台式开发有利可图,规划部门对其可以接受,购房者对其非常欢迎。在平台式开发模式下,公众可以免费进入低层的商业空间,住户则通过电梯从商业空间或街道直接进入上层的居住空间。为避免商业功能和居住功能的互相干扰,对居住空间的高度封闭是平台式开发项目的首要条件。 法定图则的条款也促使了封闭社区的形成。规划署的一个政策是住区内提供给业主使用的便利设施不计算在总楼面面积内,因此开发商可以额外增加5%的总楼面面积来提供这些设施。这就很大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大型住区内都建有大型会所,奥运会尺寸的游泳池,烧烤区,等等。而其中的法律条款是这些免除计算总楼面面积的设施必须仅供业主及其真正的访客所使用,因此如果开发商利用这额外5%的面积提供便利设施,根据法律条款要求,这些设施必须是封闭不对外开放的。因此虽然规划部门对封闭社区没有官方立场,规划条例却在事实上导致了封闭。但是研究中访谈的规划师不认为这种增加5%楼面面积的奖励是为了将提供公共设施的责任从政府转移给开发商,因为政府并不会因为开发商提供的私人设施而减少公共设施的提供。 开发商 香港的住宅小区封闭程度非常高,是因为开发商如此建造。研究发现开发商建设封闭社区的一个原因是市场需求。社区居民需要大量的俱乐部设施,安全的环境,以及高效的管理,开发商只是在迎合这些需求。提供大量的俱乐部设施是一个有效的营销策略,可以让开发商显著提高房子的价格,而与土地和开发成本相比,提供这些设施对开发商的成本几乎可以不计。如果提供了大量的俱乐部设施,就必然需要封闭,这一方面如前文所述是法律的要求,另一方面开发商了解住户非常强烈的要求独享这些由他们支付的设施。成功的营销不仅要提供大量的俱乐部设施,还要营造一种让人向往的生活方式,一种住在这里的居民才拥有的生活方式,这也导致了封闭的形成。 高效的物业管理是导致封闭的另一个原因。大的开发商都拥有自己的物业公司,高质量的物业管理能够增加开发公司的品牌价值。香港居民也非常在意开发商的建设水平和物业管理水平 (以及物业费用)。因此在项目开发的最初规划设计阶段就有资深的物业经理参与,提供管理相关的意见,例如哪里安置保安,哪里建造保安室,哪里放置中央监控系统等等。为降低保安人力成本,节省物业费用,物业公司通常会建议增加物业的封闭程度。 房地产中介 房地产中介的访谈也支持了对封闭小区的强烈市场需求的观点。不仅是高端地产要提供高度的安保和大量的俱乐部产品,那些买或者租赁平价住房的人也期待这些,既是提供给他们的设施和服务不那么全面高档。即便是租房的低收入人群也有很多要求,希望至少有游泳池和保安。地产中介还表示买房和租房的人是将高度安保、提供俱乐部设施以及良好的管理视为一体的。居民认为良好的管理意味着提供高度安保,确保俱乐部设施仅限于合法的使用者。地产中介对客户根本不会强调封闭这一点,因为这太平常了根本不是卖点。作者表示香港的地产中介不属于开发商的子公司,也不是“门禁联盟”中的一员。 物业经理 与其他“门禁联盟”的成员相比,物业经理与居民的接触最直接,因此更看重犯罪和安全问题。如果住区内发生了罪案,物业经理将遭受居民的责问,可能被解雇、受到警告或失去晋升的机会,公司形象也会受损。严格的安保能够避免罪案;香港住区内的犯罪率很低正是因为他们的封闭和专业化管理。物业经理也了解居民不喜欢外人进入他们的住宅楼,作者认为这表明居民心里混淆了隐私 (privacy)和安全(security)这两个不同的概念。保安人员被认为是阻挡外人最有效的,有物业公司甚至故意派陌生人考验保安是否会放外人进入。 总结 研究证明香港存在一个门禁联盟。以规划师为代表的公共部门是其中的一员。土地出让制度和规划条例促进了大规模高密度混合利用的建设项目开发,大型开发商也从这种制度中获益,地产中介再将这种受公众欢迎的封闭式地产出卖或出租。香港土地公有制度和政府土地收益最大化的考虑推动了封闭社区的建设,这一点与西方的封闭小区不同,但与采用类似制度的新加坡、台湾和中国大陆类似。物业的专业化管理和房地产开发企业的垂直一体化也是推动封闭小区的重要因素,因为开发商下属的物业公司从设计阶段开始影响开发,引入保安的封闭的措施以节省后期管理和提供服务的成本。 因此香港住区的封闭程度是香港的土地资源、建筑形态、房地产企业和物业管理等综合作用的结果。